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註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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註定

這場夜雨將雲洲所有的血腥與殺戮都沖洗幹凈,一夜過後,雲洲天華城逐漸恢覆生機,靈氣開始重新聚攏。

魏獻儀預估自己這一二日就要突破金丹境,從金丹後期步入元嬰。她與廣蘭知會過後,就隱在結界內修煉。

雲祝芝身死之前贈予魏獻儀的十二子靈珠,也在這時發揮作用,助她的修為更上一層。周圍靈氣洶湧卷入金丹,使金丹的外表層層蛻變,最終在丹府內幻化成一朵透明蓮花的模樣。

蓮花大概巴掌大小,魏獻儀的修為還在元嬰初期時,蓮花只舒展兩片花瓣,等到靈氣再幫助她突破一階,就有四五片蓮花花瓣層疊開放。

最終魏獻儀的修為停留在元嬰中期。

結界空間內,魏獻儀睜開眼睛,長舒一口氣。她仔細端詳著由金丹變化的蓮花,花瓣透明發亮,中心蓬頂周圍還環繞著沒有展開的花瓣。

想來只要日後魏獻儀的修為越發精進,這蓮花就會展開更多的花瓣,直至最後露出蓮花內心的蓮房。

魏獻儀的神識落在蓮花上,在她仔細查探的某一時刻,她忽然見到蓮花底座的一條陰暗縫隙。比之此前金丹上的裂紋,蓮花上的顯然要更大了一些。

如果說金丹和蓮花是作為靈力容器的存在,那麽這條縫隙就代表著,容器容納多少靈力,就會註定有一部分靈力從這縫隙裏消弭殆盡。

這讓魏獻儀心中生出擔憂,她當然知道這將會影響她日後的修行本事,但是魏獻儀卻不懂該如何填補縫隙。她已經借用天靈試圖填補它,卻沒想到修士根本之傷,天靈也無法彌補。

不過好在魏獻儀如今修為還未到關鍵時候,她還有很長的一段時間可以尋找辦法。

魏獻儀揮了揮手,周身的靈力結界從頂端開始消失,她仍在鐘山驛館中,但魏獻儀卻不知道自己修煉了多少時日。

外頭正是個大晴天,魏獻儀走出房門,傳出一道靈蝶去尋找廣蘭,向廣蘭報平安。可是靈蝶卻遙遙越過鐘山驛館,向遠處的群山飛去。

這時魏獻儀大抵知道了廣蘭並不在鐘山驛館之中,她想到閉關之前廣蘭手上就有許多事情要處理,難道還未解決嗎?

心下這般想著,魏獻儀決意要去尋找廣蘭。

才走出鐘山驛館,就見到驛館門前站著一名修士,背對著魏獻儀。不等魏獻儀思考,他慢慢轉過身子,竟是顧長熙。

興許是魏獻儀的錯覺,見到顧長熙,她竟覺得他的容顏異常憔悴。

魏獻儀對他的印象還停留在閉關修煉前的那場夜雨中,她若是沒記錯,那夜顧長熙應是到了後半夜才落魄離開。

乍然出關,她見到他恍若隔世。

但是顧長熙看她的眼神,魏獻儀仍然覺得感到不適。

那種好像對她一往情深的目光黏在魏獻儀身上,魏獻儀不由心中發冷,她居高臨下瞥著他。

良久,白衣修士低頭,在她面前露出修長潔白的一段脖頸,好像輕輕一掐就能出血似的。

“長熙問神女安好。”

魏獻儀與他中間僅是隔了幾道臺階,但她不走下來,顧長熙就不敢上前。

魏獻儀以為她閉關前,已經將她的態度足夠清楚地告訴顧長熙了。

道不同,不為謀。

可是他為何還要出現在魏獻儀的眼前?

在這兩廂靜默的時刻,一道小獸的輕微叫喚,讓魏獻儀將神思從顧長熙身上收回。

“吱吱。”

魏獻儀閉關修煉時,谷織獸也在她身側。

但喜常只敢睜大一雙眼,遠遠看著魏獻儀的修為一層一層上去,也只敢遠遠地吸納那些魏獻儀不需要的靈氣。

“吱吱。”

喜常慣喜歡蹲伏在魏獻儀的鞋面上,魏獻儀已被它勾破了幾雙鞋的鞋面。

所以魏獻儀現在一見到它,就將它拎在手上。

喜常縮了縮脖子,在空中舞動的小腿明顯數目不對,少了一條。

顧長熙忍不住問道:“它的那只腿……是截斷了嗎?”

他以為只要將喜常丟給魏獻儀,魏獻儀定會保它健全。

喜常又吱吱叫了兩聲,好似在警告顧長熙不要再說它的傷心故事了。

魏獻儀一手彈了彈喜常的耳朵,漫不經心地回覆顧長熙:“被異變辟化獸咬了一口,見了骨頭,又染上了邪氣,不截斷那只腿,早晚它也得異變成兇獸。”

“到那時,顧仙友定還是能夠尋到第二只谷織獸來救世吧。”

魏獻儀刺他。

顧長熙頓時怔住,他不明白魏獻儀從始至終在意的究竟是什麽。他面露迷茫地看著魏獻儀,想問的話還沒有問出口,就聽到魏獻儀說:“雲洲所有的修士都認為與異變辟化獸的那一戰,全然是我的功勞。”

顧長熙沈默一會兒,嗯了一聲,然後回應魏獻儀,“神女執劍斬妖獸,本就值得眾人稱頌。”

聞言,魏獻儀奇怪地看他一眼,“可是那日禦敵之人除了我,還有廣蘭、姜煥安、你以及許多我不知名姓的修士。但是很奇怪,他們只看見了最後揮劍斬殺妖獸的我,其過程中所有人的艱辛努力,他們都好似看不見。”

“包括斷了腿的谷織獸。”

說著魏獻儀提起谷織獸在顧長熙面前溜一圈。

“它如今還好,只是斷了腿,可那些為此犧牲的修士,此世算是走到了盡頭。”

“有動亂就會有死傷,這很難避免。”

顧長熙垂首低眸,想要用解釋的詞句來化解他內心深處的冷漠。

“我知道。”魏獻儀驀地微笑,“我能接受一個有流血有犧牲有大義存在的修真世界。”

她慢慢淡下笑容,用一種顧長熙不懂的目光看他,“但我不能接受一個普遍漠視死傷的存在,站在萬千生靈屍骨上建立起來的修真世界。”

顧長熙看著眼前的魏獻儀,好似第一次讀懂她的心思,但可怕的是他聽到魏獻儀的這些想法,腦海中的第一個反應竟然是——她說得不對。

顧長熙試圖反駁對方,“有些犧牲是註定的……”

因為是註定,所以漠視。

“什麽是註定?我十分厭惡你說這種話,世上沒有誰合該為了誰而犧牲,就算不幸犧牲,那也不該將犧牲看作常態,等閑視之。”魏獻儀擰眉看他,忽然後悔與顧長熙就此而論。

魏獻儀在預知夢中死在了“註定”二字,因為天道將她當作渡劫的筏子,見她身死時的姿態仍舊高高在上。

她討厭註定,也討厭顧長熙。

顧長熙不肯輕易順從魏獻儀,他心底有道聲音告訴他,全部都錯了。

世上之事,本就是註定好的。不論如何掙紮,都會順著原來的軌跡繼續前行。

就好像他會愛她,谷織獸可以為救世犧牲……這一切都是命中註定。

就是因為他始終認為命運是早就被譜寫好了的,所以顧長熙理所應當地對谷織獸的奉獻、對修士的犧牲淡眼相看,卻沒想到原來這就是魏獻儀眼中的“道不同”。

顧長熙心中空了一處,慌忙看向魏獻儀,見她顯露厭惡神情,心底一沈。

顧長熙從前不懂魏獻儀為何待他冷眼,現在明白了卻無濟於事。

他看魏獻儀的眼神很難讓人忽視,眸中隱隱生出水光,頗有些可憐模樣。

“顧長熙。”

魏獻儀也看著他,“我最後問你一個問題。”

見顧長熙遲疑片刻點了點頭,魏獻儀問:“如若有朝一日,上天告訴你,若想在此界證道,需要你心愛之人的金丹骨血,你會怎麽做?”

面對這樣的問題,原本顧長熙可以毫不猶豫地回答,絕不證道。

但是魏獻儀冷不丁又添上了一句,“如果這些都是註定好的,你會怎麽做?”

顧長熙楞住,他看著魏獻儀,心中忽然升起一種無盡的蒼茫與悲涼之感。

如若是早已註定之事,縱他掙紮反抗又有何用?

他的唇瓣瑟瑟發顫,唇齒中的幾個字他始終說不出口。

最後顧長熙自作聰明地想了道折中法子,“我會與她重新來過。”

意思就是,殺了她或者冷眼看她自殺,然後再賦予她一條新的生命。

可是顧長熙啊,你誰也救不了,你也遠沒有自己想象的那般愛慕魏獻儀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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